“书法学习中,应该以结体为重点,还是应该以基本笔画为重点?”我的回答是:这个说法有失偏颇,在毛笔书法学习中,笔画和结体同样重要,不存在哪一个更重要的说法。在硬笔书法里根据情况才有所侧重。
笔画,结构,章法三者是学习书法的最基本的三个要素,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三者由浅入深,齐头并进,不可偏废。
下面我们就从如果侧重一方面对于书法的影响来谈谈到底是笔画重要还是结构重要。
一,侧重于笔画我常常把一个字形容为一所房子,基本笔画好比是建造房子所需的砖块,而整个字的结构则是房屋的骨架和脊梁。
真书用笔,自有八法,吾尝采古人之字,列之以为图,今略言其指:点者,字之眉目,全藉顾盼精神,有向有背,随字异形。横直画者,字之体骨,欲其坚正匀静,有起有止,所贵长短合宜,结束坚实。丿者,字之手足,伸缩异度,变化多端,要如鱼冀鸟翅,有翩翩自得之状。挑剔者,字之步履,欲其沈实。晋人挑剔或带斜拂,或横引向外,至颜、柳始正锋为之,正锋则无飘逸之气。转折者,方圆之法,真多用折,草多用转。折欲少驻,驻则有力;转不欲滞,滞则不遒。然而真以转而后遒,草以折而后劲,不可不知也。悬针者,笔欲极正,自上而下,端若引绳。若垂而复缩,谓之垂露。
——宋姜夔《续书谱》
这是姜夔在《续书谱》当中对于笔画的一大段论述,说明在写点画时需要注意的地方,经验之谈,对于后学者极为有用。
【姜夔《跋王献之保母帖》笔画精致,结体宽绰,为小楷精品】
关于笔画的论述,卫夫人在《笔阵图》里也有诸多类似的描述,例如“点如高山坠石”“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等等,把笔画比喻得非常形象而且生动。
但是,我们仔细揣摩他们的论述,他们只是说基本笔画应该要达到的水平和形态,并没有说基本笔画是如何的重要,也并没有说基本笔画要比结体更加重要。
所以,我们在平时练习书法的时候,一定要切记:不要单独练习或者去琢磨笔画,应该放在整个字当中去表现和体会,因为同一个笔画在不同的字里有不同的作用和表现形态,我们不能片面地认为只要侧重于笔画,整个字就会变得漂亮,其实不然,如果你只侧重于笔画,不把笔画放到具体例字当中去表现,那么你的字便不会有进步。
承接上面所说的,如果把一个字比做一间房子,砖块质量再好,如果不放到房子的结构中去承担一分重量,那么你怎么知道这个砖块到底好不好呢?或者说砖块再好,没有用武之地,不也等于没有用吗?很显然,基本笔画就是砖块,整个房屋就是结构。
所以,只侧重于笔画是不对的,它给整个字带来的后果则是让字徒有其表,并没有精彩的结体趣味。
二,侧重于结构学有规矩,字有体法;不然则笔意不精,字亦失乎格度矣。一字之法,贵在结构:一笔之法妙在起止。结构之道,尤在乎笔法之精妙也。
这是古人《永字八法》中的一段论述,显然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作者说:“一字之法,贵在结构。”他认为学习书法,结构是最重要的,也就是侧重于结构。
这句话没有错,但是我觉得不全面,我们并不能把古人的话当做颠扑不破的真理,本着“笔墨当随时代”的说法,我们应该在具体条件下把古人的话加以改造和运用,比起古人的论述,我更愿意相信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他说:“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又一寸的欢喜。”
因此,古人的话只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强调的一种情况而已,在具体的运用中,还应该一一加以分辨和审视。
我通常把一个字比做一间房屋,字的基本笔画好比建筑材料,而整个房屋的空间和脊梁则是一个字的结体,显然结体是由笔画组建而成的,如果不是,那岂不是“空中楼阁”吗?
【古人书法,笔画结构并重,显其精致】
如果我们只注重整个房屋的空间结构如何漂亮,不去关注基本建筑材料是否牢固,那么这样的房屋肯定是伪劣产品,是不合格的,一个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结构再怎么合理,而没有扎实的笔画作支撑,这样的字也不是高水平的字。
如果我们把一个字比做一个人,基本笔画就是我们的五官,而结构就是我们整个的容貌和精神状态,如果五官长得不好,或者搭配并不合理,那么整个面容又怎么会好看呢?这就好比我们在练习书法的时候只注重结体而不注重笔画,又怎么能办得到呢?
所以,一个人只有五官本身漂亮,端正,再加上搭配合理,就是一个很漂亮或者很帅气的人了,字要想写得“漂亮”“帅气”不也应该如此吗?
所以,这个问题不应该说重笔画还是重结体,应该说,笔画和结构应该并重,这是学习书法的一个基本常识,我们学习书法本就不应该厚此薄彼。
三,笔画结体并重对于塑造一个字的好处无疑,通过上面的论述,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学习书法应该笔画与结体并重。
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说得好:
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工。
这句话就把笔画和结构两个方面联系起来了,这说明笔画和结构并没有哪一个更重要的说法,二者并重才能达到理想的境界。
清代周星莲在《临池管见》中说到:
初学不外临摹。临书得其笔意,摹书得其间架。临摹既久,则莫如多看,多悟,多商量,多变通。
在这里,周星莲强调学书的方法是临摹,而在临摹的过程中,一个是得其用笔,也就是笔画,一个是得其间架,也就是结构。
所以,你还在认为书法练习应该侧重于某一个方面吗?特别是笔画和结体这两个紧密联系的步骤,是一定要衔接在一起的。
纵观历代古人书法,从钟张羲献,欧颜柳赵,苏黄米蔡,成铁翁刘哪一个不是笔画精妙,结体严谨呢?他们只是单单侧重于某方面吗?
有人说,“唐人尚法”,其实崇尚的就是用笔之法和结体之法。例如欧阳询就有《结体三十六法》。
有人说,“宋人尚意”,难道宋人的书法就只是注重意味吗?苏轼,黄庭坚的书法难道没有继承法则吗?
【欧阳询楷书】
举一个例子,我们看唐代欧阳询的楷书。他的楷书历来以点画精微,结体严谨,章法缜密著称。
欧体楷书,在笔法和结体上都有许多妙处可供后人学习。
正如梁巘在《评书帖》中说:
人不能到而我到之,其力险;人不敢放而我放之,其笔险。欧书凡险笔必力破余地,而又通体严重安顿照应,不偏不支,极其险也,劲而稳。
试想,若是欧阳询的楷书不是笔法和结体并重的话,能成为“翰墨之冠”吗?能得到后人如此的评价吗?
因此,笔画和结体并重是学习书法的一个重要原则,二者缺一不可,也不存在孰轻孰重的问题,笔画和结构共同塑造一个合乎法度的字,笔画显其法则,而结体塑其精神。
以上我们从笔法和结构的重要性,以及历代书家的论断和实践证明在毛笔书法的学习中必须是笔画和结构并重的。
【柳公权楷书作品,笔画与结构并重之典范】
接下来我们具体来分析一下在硬笔书法中是笔法重要还是结构重要呢?这就得分情况而论了。也就是写字与书法的区别。
我们通常把书写分为写字和书法两种,对于硬笔而言,尤其如此。
简单来说,平时的书写,不加任何的法则写的字就只能叫作写字,而如果在写字的过程中注重笔法,结构,章法,那么就可以称之为书法了。
平时书写应注重结构
我们知道,硬笔字以其实用,便捷的特点大有取代毛笔“不实用”的地位,硬笔字一般书写快速,字体较小,在日常的书写中,由于硬笔书写工具本身的缺陷,并不是很好地表现毛笔书法笔画的丰富性,所以日常运用时写的硬笔字应该适应硬笔本身的特点,重结构而把笔画降到第二位。
【注重实用的硬笔,侧重结构,端正,得体就是好字】
例如写一个“三”字或者“王”字,其实我们只要注重了“横笔等距”这个结字规律,那么这个字就是合格的,美观的,如果我们把每个笔画都表现得很漂亮,然而没有注重“横笔等距”的结构规律,那么这个字就不合法度,自然也就不好看了,所以在日常书写硬笔字的时候,应该注重结构,把字写得合乎汉字的结体原则就可以了,这也是硬笔本身的表现方法。
书法创作应二者并重
在用硬笔学习书法,临摹胡碑帖的时候,依然和毛笔书法一样,应该二者并重,努力去表现毛笔的笔画,结体特征,本着“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的临帖要求,我们必须用硬笔表现毛笔书法的笔画特点和结体特征,写出毛笔书法高古的味道,才算是高水平的硬笔书法。
【卢中南硬笔书法作品,笔画与结构并重】
在用硬笔进行书法创作时尤其如此,能用硬笔表现出毛笔笔画的丰富和结构的美妙原则被认为是硬笔临古最佳的效果,在硬笔书法发展的这几十年中,很多硬笔书法高手都能用硬笔熟练地表现毛笔书法的风格,这说明在用硬笔表现和追求更高水平的时候,应该学习毛笔书法,也就自然地要能做到笔画结构二者并重。
以上就是我的回答,总结起来:对毛笔书法而言,我并不赞同笔画和结体谁更重要的说法,我的看法是二者必须并重;对于硬笔而言,由于工具的不同,运用的不同,在日常书写时应该重结构,而如果要上升到追求毛笔书法的风韵和精神的层面,那么毫无疑问也应该做到笔画结构二者并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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