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瞬间让你觉得生命如此脆弱，且行且珍惜？
作者： 昆明财税服务平台
这个问题，瞬间击穿了我心底最为柔软的那块地方。那里，我永远不想去碰，可题主的问题让那一幕幕直扑眼前，不吐不快。那好吧，今天我就讲讲这个令人无限悲痛、无限感慨的故事。
一
2002年4月的一日早晨，我急匆匆赶到单位，先去办公室签到。几位同事正在热火朝天谈论一起车祸，说死了几个人。我随口问：那个单位的？答曰：卫生局药检所。我又问：啥时间？他们说：咋天晚上。其他详细的情况都说不清楚。我也没有多介意，径直到自己办公室，烧了一壶开水，泡了一杯茶，开始了自己一天的正常工作。
一边喝着茶，一边顺手拿过放在桌上的卷宗，随意地翻看着。腰间的小灵通急促地响了起来，我连忙接通。是另一位也在县直单位工作的同学打来的：俊忠出事了！正在市医院抢救呢，我们几个准备去看一下，你去不去？我连忙说：肯定去。究竟是怎么回事，伤情重不重？他说：昨晚下班后，他们几个去市医院看望住院的一位女同事，快到市上了，出车祸了。俊忠伤势很重，现在正在抢救，估计是凶多吉少啊。你要去的话，快到单位门口，我们过来接你。他急匆匆挂了电话。
给领导打了个招呼，连忙下楼到单位门口，等他们几个。
二
俊忠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那时侯，一个班近六十人，刚上高一时，年纪大多在14岁左右吧。因为是家乡的乡下中学，绝大多数学生是贫寒的农家子弟，条件都比较差。上了高中，虽然有助学金，好象是8元吧，可家里的负担也很重。硕果仅存的是有三、四位父亲或父母有工作的。俊忠恰恰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父亲是我们乡卫生院的大夫。在当时的我们眼里，那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望不可及。俊忠自然条件比我们好多了，他不用和我们一样住校，他在父亲的单位那儿吃住。
那时的高中学制两年，匆匆就结束了。但我们两个却挺熟，同桌两学期。中等个子，特别白净，稚气未脱，话不多，老是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关系还好，但也时有冲突，楚河汉界，寸桌必争，不过时间不长就和好了。他学习一般，我下狠心不教他或不让他抄，他完不成作业。当然也偶尔能得到一颗水果糖的奖赏。
高中毕业时预选，他没有上线，就回家了。此后六、七年，再没见过他的踪影。这是我们两个人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几十年了，现在想起来，依然是愰若眼前。
三
上了车，急速地向市上赶去。一共五个人，都是家乡高中的同学，唯一的区别是当时我们的高中两个班，有一班的，也有二班的。在县城工作的只有十一人，机关、事业单位、企业的都有，常来常往，极为亲切。同学之情，仅次于兄弟姐妹情，绝对不假。
最早知道俊忠出事的是县医院工作的一位。他给我们讲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俊忠在药检所的一位中年女同事在市医院住院好多长时间了。昨晚八点左右，饭后在街道上消食，正好俊忠和所长碰上了，聊起了女同事，说我们应该看望一下。所长也是个热心人，马上叫妻弟当司机，叫上几位同事，开上单位那辆老旧的双排座带斗两用车，火急火燎在接近九点时上路了。
有些事情可能是天意吧，谁也躲不过去的。所长妻弟刚学会开车，还没有取得驾照，技术肯定也不怎么样。有车开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姐夫一叫自然忙不迭地地答应了。事情也就坏在这儿了。快到市上，在一个转弯处，躲闪不及时，与一辆大货车迎头相撞。大货车撞伤不严重，司机下车一看闯大祸了，再没管三七二十一，逃了。
待过路车发现报警，交警赶到时已经是晚上10：30了。双排座驾驶员一侧基本被撞碎了，司机己死亡。后排一位女同事头盖骨被揭掉了，其他几位都受了重伤。更糟的是俊忠被直接甩出车外，黑灯瞎火的，到把其他人送去了医院，清理现场快要结束时才发现，他己经奄奄一息了。送到市医院直接进了抢救室。俊忠儿时的玩伴正好在市医院工作，跑前跑后联系，没耽误时间。
四
我工作好几年后又见到了俊忠。他说是按当时的政策，卫生系统工作人员的子弟被统一安排上了卫校，毕业后直接安排到卫生系统工作，他在卫生局下属的药检所。
俊忠本来就是帅哥一枚，加上父亲有工作，家庭条件很好，很快就谈了个对象，一个身材高挑、很漂亮的城里姑娘，在一个公司工作，还小俊忠三、四岁。她父母也都有工作，郎才女貌，双方条件又好，羡杀人也！他们两个很快就结婚了。做为同学的我们自然去贺喜。那时的小县城商品房不多，单位的办公室前后一隔，自然就是婚房了。此后，换办公室、外边租房，同学们就是搬运工，绝对一个电话搞定。他很爱他的小爱妻，很听话，我们一起玩，她一个电话，肯定屁颠屁颠地立刻回家了。
最神奇的是：我爱人到医院生孩子时，才发现他妻子前一天住院待产。我办好手续同妻子去产床时，同一间产房他妻子正坐卧不宁地围着产床、满眼痛苦地打转呢。还算顺利，他妻子前一天我妻子后一天都生了，两个女孩子。此后两位妻子挨着产床很亲切地聊上了，看孩子的老人、兄弟姐妹欢声笑语充满了产房。我和俊忠也偷闲蹲在产房外抽抽烟，神聊一番。从此以后，两位夫人成了朋友，两个女儿的生日一个比一个早一天。这是我与俊忠人生的第二次亲密接触。
五
赶到市医院抢救室时，俊忠己经走了，永远地走了，永远地撇下了他的小爱妻，可爱漂亮的女儿。已经被移到太平间去了。抢救的大夫还在，他给我们讲，俊忠是撞击造成内脏血管破裂，胸腔大量积血。只好抽出来又输回体内。无奈他以前得到肝炎，肝部变脆无法缝合，到后来心脏跳动变慢，血液回输完全停止。抢救了一夜的医生难过说：我们尽力了，无力回天啊！如果不是原先有肝炎，肯定能抢救成功，他本来命不该绝啊！看着一眼血丝、一脸疲惫的医生，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我们几个同学坚持去太平间再看看他。进去时，他脸上盖了一张白纸，人平放在地上。迎着早晨的阳光，他静静地躺在那儿。在他身旁蹲下身子，我取掉了那张纸，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他：白净的脸上更为白净，没一丝血色，右腮位置因撞击有伤痕，微微肿胀，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很是安祥，就象睡着了一样。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老同学，你才32岁呀！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一时我们几个抽泣声不断，难过到了极点。这是我与俊忠第三次亲密接触，没想到己经是阴阳两隔了！
这一瞬间，我才明白：人到世上，其实和蚂蚁们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说不定一个不经意的小碰撞，就没命了。生命，固然美好，可却脆弱得象一件瓷器，经不起任何碰撞的。
六
俊忠的玩伴总理后事，他爸爸也急匆匆赶到了市上。经过商量，决定火化。于是，下午我们又赶到殡仪馆。在那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在悼念厅，他的老父亲、兄弟姐妹、岳父岳父、妻妹、妻弟哭声阵阵。他的爱妻一次又一次扑向静卧花丛中的俊忠。没有办法，只好由我和另一位大个子的同学，在她身体两侧架着她。到移向火葬炉时，他的小爱妻又扑向移动床，声嘶力竭地要求：别拉我，让我最后再看他一眼！在场的人无不泪如雨下。走了的，什么都不管了，可你让活着的怎么活呀！俊忠啊，你极为不负责呀！
俊忠终于被送进了火化炉。我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烟囱，在喷出一股黑烟后，接着是一股刺鼻的说不清什么味道的呛人的味儿。不多几分钟，烟慢慢地清了。那白烟在空中袅袅消散，消散。我默默地祝愿：俊忠，请你随那白烟升入天堂，在那儿好好生活。但愿天堂里没有车祸！再见了，我的好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