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很难让人相信天下有对自己儿女自私的母亲，如果我不是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过这样的事，一定会认为这只能是电视剧里为引起戏剧冲突而虚构的情节。

我在内地的四线小城出生、长大，儿童时期正值改革开放之初，记忆里满满的是供应短缺、生活清苦的日子。一次吃过晚饭跟着母亲上邻居家串门，看见邻居夫妇二人有说有笑坐在饭桌上吃着一盘鱼香肉丝，男人还喝起了小酒，而他们一双比我年长几岁的儿女却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吃着放在地上的一口小锅里的盐水煮牛皮菜下饭。我妈问他们为什么不给孩子吃肉，那女人说，儿女自有享福的时候。

那时候小城里的一般家庭基本上十天半月才能见到一次油荤，后来经常听到母亲数落邻居太自私，孩子正在长身体，有好吃的居然一点不让孩子沾。那时我还小，对此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成年之后，自己也有了孩子，回想起来当初的一幕，才体味到当年母亲为什么会就这事愤愤不平多年。

那家人的一对儿女里面大一点的是女儿，这位小姐姐不爱学习，早早就辍学在社会上晃荡，成了那个时代的问题少女。然后是早恋，又未婚先孕，遭到男方抛弃。几经折腾，后来嫁了一个不成器的混子。她妈对她的事情一点不过问，一说起，她还是那句话，儿女自有儿女福。

那家人的儿子读书一般，平日闲下来的时候只爱画画，就喜欢找来废纸，照着家里不多的几本书上的插画临摹，天长日久，倒也画得有模有样。他后来高考时凭借不错的专业成绩，考上了西安美术学院，成为他读书那所平民中学好几年里唯一考上大学的。这样的大喜事，邻居之间碰到总要道贺一番，而他妈总是气呼呼地唠叨，又要多供养他4年了。后来，他儿子竟然没有去西安念书，找到一家街道小厂上班去了。他妈说是他有哮喘，担心去了西安后，冬天气候太冷受不了。这让邻居们都大跌眼镜，一致认为就是他妈不愿意再供他读书了。

后来老屋拆迁，那时通讯不便，渐渐和老邻居们断了联系。二十多年后，一次我妈偶然碰到了当年大院里另外一家邻居，嘘寒问暖之后，自然免不了互相打听一番，得知那户对儿女刻薄的人家，老两口退休早，依靠微薄的退休金度日，他们那一对儿女也境遇不佳。大女儿婚姻坎坷，几次婚变之后基本不回娘家了，小儿子所在的街道工厂早就倒闭，现在四处打零工，收入低、不稳定，也不大回家看望父母。

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最凉薄、最自私的母亲。父母对儿女寡淡，在这样的家庭成长的孩子也会对亲情非常淡漠，他们的生活里都只有那个非常狭隘的自己。

这样的事若非亲历，绝不会相信。